【北京论坛(2014)主旨报告】Amitai Etzioni:国与国,共建全球社区
2015-01-13 | 

北京论坛(2014)主旨报告
国与国,共建全球社区

美国前卡特政府高级顾问、乔治华盛顿大学国际关系教授  
Amitai Etzioni
北京大学英杰交流中心 阳光厅
2014年11月9日上午



各位来宾,各位学者,
        北京论坛的主办方所关注的和谐的问题,对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非常重要。和谐并不是一个自然而然就能实现的状态,而是需要我们从不同的背景出发,用不同视角和开放的对话才能够讨论出“如何建设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这个问题。
        我想今天跟大家分享一下我们最新的一个研究的结果,叫做机器的第二个时代,我们将面临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新的工业革命,而且会以一个新的形式出现,那就是电脑的飞速发展将代替我们过去很多中产阶级所做的工作,涉及的领域极其广泛,甚至教育领域也不能幸免。例如,过去一个思想家用十年左右的时间形成一些观点,而现在用电脑可以几秒钟就完成以前需要十年才能完成的工作。虽然人工智能仍会遇到诸多问题,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省理工的教授被新技术的发展所代替。所以我们说在未来几年里,30%的大学将会关闭,而且这绝对是一个可预见的事情。按照一些人的观点(比如法学院的一些教授),他们认为在这个新的工业革命到来之际,新的机器会摧毁我们现有的工作,但同时也会带来新的工种,而且可能是更好的、更舒服的、更高报酬的工种。
        我们需要从这个新的视角来看,但是一切都不确定,这种模式可能也会在自己的内部发生竞争,这也是为什么会说摧毁的肯定比创造的新的要多。过去的一些产品,因为新的变化导致很多的工厂关闭,很多人失业。而当新的服务模式出现以后,新招募的人比过去所需要的要少很多。所以有些经济学家就指出了,在这个新的时代中,已有的这些模式都变了,有的人可能仍然相信市场是看不见的手,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种看不见的手会去保障我们中产阶级的工作机会,因为这些工作机会很可能随着科技的发展而被摧毁和剥夺。当然,我并不是想跟大家散布这种悲观的论调,也并不想让大家带着悲观的情绪回家,我只是为了讲一个更深刻的观点——我们是这个经济和技术变革的接受方。
        我们再来找几个例子。中国、美国都没有CEO的会议。对于机器取代人的这个问题,研究员们研究者们的关注点不一样,各自的研究工作也不一样,他们没有办法达成共识。但应对这个挑战却需要付出巨大的社会成本。这就是我们目前所面对的一种变革也是我们现代性的一部分。和应对环境问题、应对核武器等问题一样,我们意识到了技术不仅可以带来好处,也可能有很多的副作用。另外,换一种方式来说,过去我们是让人来发挥主要的作用,发挥主导作用,我们必须要认识到自己在历史中的这个定位。我想问一个问题,我们应该做什么样的类比来理解人与机器的关系呢?我们应该怎样应对经济、科技技术的发展呢?我们可能有一个很好的工具,能够给我们提供一个指导。有两个层面的活动,根本的是生产,上面这一层是给我们发出一些信号。所以我们说底下的这层就相当于肌肉上层的神经系统。这个实际上就是说现在新的变革很多是肌肉层面的问题,而不是神经层面的问题。所以我们要想解决这些肌肉层面的问题,就必须要在神经层面采取措施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从人类社会的角度,怎么看这个问题呢?政府治理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这个观点显而易见,当然我们也会在“什么样的政府组织形式更优越,到底是要多一点市场还是少一点市场”这样的问题上有分歧和争论。但即使是在承认了治理的重要作用的背景下,我们也没办法完全指挥经济。因为它一定会有通货膨胀,有各种各样的经济问题导致上百万的人失去了家园或者失去了工作;我们没有办法去指挥经济,而且实际上这些问题还在不断的积累,并随着新的工业革命时代的到来继续加深。更令人遗憾的是,我们在这个问题上仍无太多进展,到处都有环境的污染问题,核武器扩散的问题也亟待解决。所以即使放到更大的空间和时间背景之下,我们仍没有找到真正的治理办法,这是非常明显的。所以我想还有一点不常被大家讨论的,但是却非常关键的,问题的核心是我们需要重新定位,我们需要在上层开展对话,出台一些指导性的方案,让我们所有的这些决策都能够解决深层次的问题。你要是谈平等的问题,以及其它各种各样问题的时候,上万的美国中部的孩子突然做了一些我们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我们会如何处理?或者数以万计的非洲人到了欧洲,欧洲会给他们提供难民待遇和难民资质吗?这些决策的问题不仅涉及到我们如何去管理社会问题,而且还涉及一些深层次的伦理方面的考虑,这也是非常困难的一步或者决定。
        在我们的体系之中,还存在很强的区域性。但我们这个世界的全球化还在日益深入。如果我们仍然仅仅局限于民族国家的范围来做决策的话,只会导致情况越来越恶化。大家缺乏这种国际性的工作能力和管理能力,是一个很大的悲剧。在这儿还可以举一些例子,现在我们在庆祝德国统一25周年。德国统一之后,西德每年都要给东德几千亿美元的援助,一直持续了十年。总援助量超过了万亿美元。如果让德国对希腊进行类似的援助,德国人肯定认为我在讲笑话。他们只把西德视为自己的一个社区,这个社区的定义就是同一民族。再举个例子,在美国每五年都会有一篇报道说美国南部的各个州交税很少,但是却能得到很多联邦政府的拨款;北方各州交税交得多但得到的福利却很少。不过,既然都说美国人是一家,这样的讨论就进行不下去了。如果我们说,要不要对墨西哥降低税收且多给一些福利呢,这样的讨论肯定也是谈不下去的。
这就是我要说的意思,为了统一,一个民族会付出自己的生命,但是很少有人会为联合国付出自己的生命。我们面临很多的问题,包括气候变暖、污染还有恐怖主义,这些都是全球性的问题。但是我们却缺乏一个全球范围内的能力,来应对这种全球性的问题。我们缺乏伦理层面的全球对话来指导我们的工作,我们需要建立一种全球社区的观念和联系。但遗憾的是,上述这些都是我们所缺乏的,这对国际社会而言不亚于一场悲剧。目前我们甚至看不到一点点向这方面发展的迹象。我们缺乏国际体系来有效地克服全球性的困难。大家只沉迷于本民族、本国家的偏执和观念。欧洲曾经做了一些这方面的尝试。欧洲说要把28个国家组成一个大的社区,成为一个单一的实体,因为欧洲意识到单靠一个一个的国家是无法处理这些国际性的宏大问题的,他们需要统一的决策。但是虽然有了一些机制,却依然无法实现泛欧洲的社区感。所以我们看到民族主义依然在欧洲甚嚣尘上,面对地区性的国际性问题,欧洲依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加以应对,可以说这是让人深感悲痛的。我们需要有这样的一种有效的治理能力,要有一个全球社区的观念和体制,这是我们未来必由之路。我们要意识到我们国际能力的局限性,并将国际社区的建设列为议程上的一个重点事项。我们需要有一个开放的宏大的议程,把每个国家、每个民族的梦想放到一起,汇集成一个全程全球的精彩的蓝图。
        纵观目前的国际局势,如果从最坏的情况考虑,很可能会出现种族大屠杀、侵略以及侵犯他国主权的情况。如果发生了 种族大屠杀,国际社会确实有义务进行干预。但是这种保护的义务很多时候并不是为了避免种族屠杀,而是会被人们用作以武力去迫使其他国家屈从于自己意志的借口。利比亚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利比亚的情况是怎样的?首先联合国制定了非常清晰的标准,它给种族大屠杀制定了非常清晰的定义。法国人、美国人在对利比亚进行干预之前,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标准。仅仅是因为卡扎菲可能说了一些言论,他们就进行了干预和入侵。如果只是因为言论就可以对其他国家进行入侵的话,我想美国早就对其他国家侵略好多遍了。但其实法国和美国干预利比亚的时候,卡扎菲实际上已经服软了,他说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判,看一下我的政府要怎么去调整。但美国和法国却表示,你必须要下台,我们要实现民主,在利比亚境内没有实现种族大屠杀。
        当年苏联也采用这样的做法入侵其他的国家,来传播自己的意识形态。现在利比亚也发生同样的情况。他们这样的做法并没有制止这个国内的暴力活动,反而使这种暴力行动变本加厉了。巴基斯坦都有这样的情况,邻国入侵这个国家,而且他们并没有非常公正的借口和理由。
        所以我们要回到起点,那就是我们绝不容忍任何一个国家以武力干涉其他国家的正当的内政。实施干预的唯一例外是确实已经发生了联合国所定义的种族大屠杀。要避免种族屠杀的这一悲剧,我们才会采取干预行动。接下来我们要鼓励其他国家,而不是迫使其他国家做出改变。应该通过让这些国家与其他国家进行接触来实现平衡。
        在此,我想解释一下我的观点。在我看来,一个好的社会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它应该有一个非常好的平衡,一方面要兼顾个人的权利,一方面要兼顾公众的利益。因为在集体主义和自由主义看来,这两种权利之间有不同的优先度。所有的社会都会遇到这个问题。一是个人的权利,联合国也有人权宣言;另一个是除了法律和政治权力之外,还要追寻的社会公共权力。所有的社会都需要在两者之间达成平衡,同时保证个人的权利,也要保证公共的权力和公共的产品。如果两者的平衡被打破,势必会干扰一个国家的经济和社会发展进程。
        有人会跟我说,联合国过于偏重个人的权利,而忽视了某些国家的权力,忽视了一个国家的公共权益。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解决方案就是对话。对话至少不会造成死亡,不会带来人命的损失。所以我认为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扭转现状。比如说政府要想达成停火协议,推翻当前政权的做法是根本无法实现停火的,反而会导致流血的冲突和内战的升级,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制止战争、挽救人命。其次,才是鼓励大家实现自己内部的平衡,要兼顾个人的利益和公共的利益。与此同时,我们还要有一定的耐心。
        最后我想讲一个寓言或者故事。这个故事很能显示出全球社区的意义和重要性,虽然这是一个遥远的梦想但却值得我们所有的国家去追寻。这个故事是关于两个人在争论——“什么时候才是黑夜的终结,什么时候才是新的一天的开始?”其中一个人说,对于一只四条腿的动物,当你能看清楚它到底是山羊还是绵羊的时候,那就说明天已经亮了。另外一个人说,不对不对,你要看到一棵树,当你能看清楚它是橄榄树还是扁桃树的时候,那才说明天已经亮了。最后这个智者说你们两个都错了。智者说我的答案是这样,你看远处走来一位女性,不论你看到的是白人女性还是黑人女性,你都能视她为姐妹;如果你看到远处走来的是一位男性,可能是中国人也可能美国人,但你都能与他以兄弟相称,那就意味着黑夜已经过去,黎明已经来临。
        谢谢!